2014年6月22日 星期日

失焦的同學會

作者/陳淑燕

















摯愛的孩子,民國1011028日下午2點,我們齊聚在三總的懷恩堂要跟你告別儘管下著大雨,沒有訃聞,沒有通知,只有臉書上的不捨與祈禱,大家還是趕來送你最後一程,包括師大附幼、金華國小、師大附中、辭修高中、東南科大的各級同學們,以及軍中同袍和永慶的同事與長官們,有300多人擠滿懷恩堂,大家的不捨告別就貼在懷恩堂入口處好孩子,再過2天就是你27歲的生日,無常卻總是比明天先到,一場酒駕車禍,奪走你如此年輕的生命,令所有的師長、同學和同事們扼腕,讓為父為母的我們痛不欲生,以為即將可以為我們的人生劃下一個圓之際,酒駕者殘酷的摧毀我們的希望,奪走我們唯一的孩子,徒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慟,酒駕者再多的抱歉,也彌補不了我們生命中永遠的缺口。


101107日星期天,家族成員規劃好一起到瑞芳踏青聚餐,為兩天後外婆的81壽誕暖壽,因為你從事房仲業的工作,無法在週休假日排休,中午你特地打電話跟外婆祝壽,還來不及跟媽媽多說一句話,沒想到這竟是我們母子的最後通話。我們期待每天的宵夜時刻,這也是最溫馨的親子時刻,聽你分析房價,分享房仲服務的點點滴滴,我們看到認真、努力與自信的你,也確幸你是這輩子都不用我們操心的孩子。這一天,晚上慣例備好餐桌上的宵夜,我也準備好隔天上班上課的資料後,就在等門的時候,此刻晚上1118分,我的手機罕見響起,接到內湖分局員警的車禍緊急通知,趕到內湖三軍總醫院,望著躺在急診室已經沒有意識的你,我們雙腿癱軟,懇求醫生絕對不能放棄,醫生說你頭部重創,顱內嚴重出血,昏迷指數3,非常危急,當下我們除了無助的禱告,就只能祈求等待奇蹟。

交通員警告訴我們,你騎車行經民權東路6段,設有交通號誌路口時,對向車道的賓士車違規左轉,你見狀向左閃避不及被撞擊倒地,肇事賓士車沒有停車,繼續駛入巷內加速逃逸。全程為該路口裝設之監視器及後方營業小客車駕駛呂先生的行車紀錄器所攝錄,正因為這位見義勇為的司機先生,是現場的目擊者,當下不顧自身安危,緊追肇事者到其家門口車庫,並報警處理,員警當場檢測肇事者她的酒測值濃度高達每公升0.47毫克,早已不能安全駕駛,雖然肇事者辯稱她只喝了些許紅酒,她是聽障者也不是故意逃逸,但是車禍撞擊除了碰撞的巨響,更大是撞擊所產生的力道,肇事者不會沒有感覺。肇事逃逸,就是闖禍後故意遺棄及間接見死不救,等待車禍現場的其他目擊路人呼叫救護車,送達三總急診處時,你已心跳停止,雖經實施心肺復甦術,有恢復心跳及血壓,因為顱內嚴重出血,只能持續在加護病房觀察,直至9日零晨13分,因腦血循環衰竭不治。爸爸與我在加護病房,傷心痛欲絕的看著你的心跳漸漸停止,安詳的離去,這種椎心之痛難以言喻。一向貼心的你,一定不忍爸媽的哀慟,才選擇這麼快離去,望著一臉安詳沒有明顯外傷的你,靜靜的向我們道別,默默地安靜的睡去…。

你遵守交通號誌,你騎機車載安全帽,你依速限行駛在機車道,你的血液酒精濃度檢測值為0,卻還是被酒駕者重創離世。如果沒有這位事後也不接受表揚司機先生的見義勇為,無畏強勢,願意出庭指證的義舉,如何還你公道?如何撫平傷痛欲絕的天下父母心。

我們珍藏著你的遺物,那只在車禍現場被交通員警撿回因車禍磨損而散落在地的手錶,除了睹物思人,也在提醒我,車禍當下如果肇事者不逃逸,勇於承擔,緊急將你送醫,就不會延誤搶救的黃金時間,或許你也會像那支手錶一樣,縱然錶帶已缺損,被搶救回來的錶殼與錶芯仍然繼續律動。對我們而言,只要這只手錶一直沿續它的生命週期,就像你仍陪伴在我們身邊一樣。

   當你還在加護病房與死神搏鬥時,員警隔天就告訴我們肇事者已經交保候傳。為了幫你討回公道,永慶公司人管處的鄭經理協助我們處理財產假扣押的法律問題,內湖金湖店陳店長則一直陪伴在我們身旁,直到你臨終時,依傳統習俗父母不能祭拜晚輩,感謝陳店長、內湖區吳經理、總公司吳協理及仁慈姐姐與始昭阿姨,從9日零晨陪伴我們至清晨5點,從拔管、更衣到頌經,莊嚴肅靜一路送你好走,吳協理還是基督徒也一路相陪。這是你的好福氣,遇到好長官,也因為你的好人緣,每天有同事帶來你喜歡的零食,還有永慶的專屬黃領帶放在靈堂,大家都知道你非常熱愛你的工作,如果沒有這場酒駕,你不會這樣快走完你的人生。

回到告別式現場,看著我們親手為你製作的成長光碟,回顧一個生性開朗、陽光活力男孩的成長過程,求學、服役及就業階段的生活點滴,大家不禁潸然落淚。有位師長就說,如果這樣的場景換成婚禮中新郎的成長回顧,那有多溫馨,也就是一場歡樂的同學會。如果沒有酒駕肇事,就沒有不捨與告別,就沒有追思與懷念,更沒有這場失焦的同學會。

    一張張照片整理的過程中,帶我們回到你懵懵懂懂的學習到成長過程。童幼的你永遠是長輩與同學的開心果,活潑好動,喜歡游泳、跑步。求學階段的你,個性更開朗,開始學桌球,人緣佳,更是同學們口中的好麻吉,在師大附中國中部,經常參加田徑、游泳、桌球、羽球等競賽項目屢屢得獎,是運動好手,畢業時還獲頒優良體育獎;辭修高中及大學時期也都入選學校桌球校隊,多次參加校內外桌球比賽,獲獎無數,也在民國96年考取桌球教練。

    大學時期的你,除了學業也開始生涯規劃,利用課餘,晚上到牛排館打工,假日到果菜市場搬運蔬果,或到夜市擺攤賺錢,我們不理解,為何你不好好享受多彩多姿的大學生活,卻急著去體驗現實生活兼打工賺錢?最後,你明確堅定的目標說服我們,而我們也實際去瞭解你打工場所及所接觸的人,才放心讓你提早去體驗人生。除了辛苦打工存錢,你也開始學習投資理財,大四畢業那年,你靠自己的努力已經成功賺到人生的半桶金。就像高中好友晉宇說:『我們總是一起打拼向錢看,勇往直「錢」! 失敗了! 你總是笑著對我說,沒關係花錢買經驗』。我們也才終於明白,或許這就是你急於走完精彩又短暫人生的理由。

服兵役時你開始關心房屋市場行情,在退伍前一個月,看到永慶公司在招考儲備幹部,雖然我們不是很贊同,在你順利考取,民國991011到永慶公司報到開始,我們就知道你是認真的,你全心投入學習,在永慶內湖成康店與六小福同事建立的革命情感,一年後再轉到內湖金湖店歷練、學習與成長,我們總是看到一個在職場充滿堅定自信的你。誠如同梯袍澤所言:『每次聊天,你總是會讓氣氛充滿歡笑,而且只要談到房仲業你就會變得很認真努力,感覺的到你堅定的奮鬥目標,但又不失謙虛,這樣的你會永遠記在我的心中成康六小福柏勳也說:慶幸你曾在每個人身上都烙下不可抹逝的記憶,因此帶著感恩的心來追思你燦爛的笑容,豪爽的個性,以及你在每個人心中留下的點點滴滴,更慶幸曾和煒漢共事

照片可以失焦,重拍後依然栩栩如生,面對生命中的失焦時刻,卻是永遠無法重新對焦。好友思妤說:『我想我到沒有呼吸的時候為止,都不可能相信你在這個充滿幹勁和青春活力的時候,離開了我們晉宇說:『每支手機裡,你的號碼永遠停佇在我的快速撥號鍵中,過去那些回憶,彷彿都還只是昨天。人生如霧亦如夢,緣生緣滅源自在,無緣難了滄桑夢,友情托寄天地間! 我知道,終究會再見面』。同學的思念,親人的傷慟,只為酒駕,迫使親人骨肉分離,縱使肇事者再多的悔悟,再多的抱歉,也無法挽回。

摯愛的孩子,在你離開的時候,我不埋怨,我們堅強面對,酒駕粉碎多少家庭的天倫夢,我們選擇放下,不表示我們願意原諒。媽媽只能說,還來不及多愛你一些,天使卻帶你往更遠的地方飛。不論你走到多遠,想你時,總是緊緊相繫;無論你離去多久,想你時,還是歷歷在目。你是我們永遠的心肝寶貝,再也不要你牽掛,爸爸和我會互相照顧、互相扶持。無論你到哪裡,偶爾你想念我們,也想念這個家時,記得到夢裡給爸爸媽媽抱抱 …


後記:人間處處有溫馨,社會時時有關懷,感謝見義勇為的計程車司機;感謝志工警官;感謝永慶公司的長官及孩子的同事們;感謝孩子的師長及所有同學們,因為有您們滿滿的關懷與陪伴,我們才能渡過生命中的寒冬。

(本文為「失控的0.152014酒駕故事徵選活動得獎作品之一,著作權屬作者與台灣酒駕防制社會關懷協會所有,引用前請先告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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